西北以北

一  兰州 

📷兰州白塔山，中山桥，黄河

在大多数人眼里，西北，是那八百里秦川，是那长安城，而我的西北，西北以西北的大西北，是真正的西北。

由陆路入西北，总绕不开一个地方：甘肃，兰州，大西北的界。

带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火车站，随即走进一家氤氲着暖烟的面店。

兰州拉面大有讲究：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即汤清、萝卜白、辣油红、香菜绿、拉面黄。一碗蒸腾着热气的面从窗口递出来，乍一看深赤，亮黄，鲜绿的混为一团，端到桌上拿起筷子再细看，那确实是一个层次分明，五颜六色的带着嗅觉流入感官里，怎都不觉突兀。明明是一道民间粗菜，倒像融合了一桌满汉全席入碗中。

筋骨身心疲累后，在甘肃重获新生主要靠的是牛肉面，这个过程又分为三步：一，拿了单子后递给拉面师傅时大喊“大碗，二细”由丹田经咽出的那股气劲。二，师傅黄土高原人特有声线往后厨的一声“好嘞，大碗，二细（e‘ xiaa）”入耳后的电击感。三，红油带绿葱随清汤顺舌入肚的酥麻。再往后的面，肉，香菜，都是在脑子麻木空白中虎咽下的，神归舍内时早已是精神抖擞，蓄势待发，准备好接下来的旅程。

一碗兰州拉面，它的汤就像那白塔山下隐隐汹涌待东去的黄河水，充满着厚朴有质的磅礴能量。它那色彩碰撞后所揉合的和谐就像是这座古城底蕴里东西多民族交汇的结晶，表露着包容天下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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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的牛肉面

二 海北

西北是这样的一个神奇地界，它的疆域跨蒙青疆陕陇六省，占中国面积近三分之一。无边大漠，孤廖掩埋古国兴衰；冰封山峦，蓝意连接神州天地；蜿蜒丝路，隐迹贯通古今东西。

📷海北-白佛寺

青海湖，从青海入疆的必经之路。这路要么走海南，要么走海北。而比起海南，我更喜欢海北。此海南非彼海南。青海人称青海湖为海，海以南，故为海南，海以北，则为海北。海以北是海北，海北以北，是山，连山，祁连山。祁连山是神圣的，隔开了河西走廊的黄沙和青海天堂的草原，截然两个不同的世界。山，也是我三次回到海北的原因。祁连山脉的任何隘与峰，都没有昆仑山的壮阔，也没有太白山的富饶，可就是她的泯然于众，成就了她镌刻入眼的美。她的峰高耸入云阻风止雨，她的坡却又不失青草连连供牛羊生长。到海北爬山，不需倚仗昂贵的行装去挑战极限，踩在冰川融湿的泥石上也会像步履木石栈道般舒缓。不会有远观羚羊群奔原野的经历，但与牧民作伴连登高峰指点村落也会如在观景台上品茶般如意释然。

祁连山静谧地躺在北边，挡住了纷争，保住了青海的那一份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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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北-夏格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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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北-尕海  

三 罗布泊

《离骚》里屈原义无反顾的一句“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让我对“不周山”产生了连绵的情愫。但在多次搜索后，关于“不周”得到的结果就只有《山海经-大荒西经》里的一句“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再之就是不周常年冰雪封山，无道可行，往后的分析都不过是后人无依据的猜想。关于这里提到的“西北海”，也是众说纷纭，大多会说是青海湖，不周则为祁连山。而以个人拙见，这西海应是古时填满塔里木的罗布泊。不管它是西北海与否，中国四大无人区之一的罗布泊始终吸引着我。

由青海入疆，横穿柴达木盆地后就是若羌，在军垦镇三十六团简作休整后，我以哈密为目的地，从南到北开始穿越罗布泊。

开出军垦镇的杨林，赫然看到一块印着大红字“新疆罗布泊野骆驼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牌，再看，眼里却像是装不下此番景象，土地突然宽广，空气突然浑浊，俨然一副课本里描述的戈壁滩模样，无边荒漠，寸草不生----罗布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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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时内，使出浑身解数地开在罗布泊的碎土上，我无限次地走神。爬上一块独立的土丘，眼中只剩下一种颜色：亮黄。没有一片飘云，没有一点水汽，热风侵略着我露出的肌肤。空气中黄沙蔽日，折射后的的阳光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压在面前的龟裂的泥土上，再而从随风低飘的细沙面上反射出令人眩晕的亮光。这光与我眼里的干河床重叠融合，一时竟似水一般融汇贯通，将这旱到地心的盆地填满，再漫出，涌向周围的平地，激流溅出水花，飞沫直跃，我的膝头似乎感觉到刺骨的凉意。水势愈发猛烈，从四面八方的沟壑迸射而出，只剩几处稍高的壁围成了一片陆地，我仿佛看到了马匹，骆驼，裹着头巾的商人边大口饮水边绑紧色彩不同寻常的布匹。越来越多不同人种的商队快速地在水边休整，从洛阳到楼兰，从龟兹到西凉。水终于静止了，于是我站的地方就成了岸。一片浩瀚汪洋中，罗布泊，她展示了她真正的样子。

📷航拍于青海东台 想象中罗布泊的真容

未来得及细细观察那蓝得像深空的湖与那波澜，土丘下同伴的呼喊声就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我猛地眨了眨眼睛，将散开的瞳孔重新聚焦在眼前，阳光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而脚下全然只剩不规则的烂土和七横八竖的小雅丹土丘，以及在地平线与天衔接的大漠。这种感觉是微妙的，我跳下土丘，来回使力踱步，试图多踏出几个步印。难以相信那在我脑中的历史上的罗布泊和现眼前这一片荒芜竟是等同的。

但海就是海，它是死海。

人们神往神秘的西域，殊不知漫漫历史长河中，像楼兰，精绝这样的帝国兴衰不过是中原三朝四代之间的事情而已。文明更替如昙花一现，大自然山水轮流莫不如一瞬之间：罗布泊最初置身汪洋之底，到现今干枯融入大漠中，在地球、在银河的时间线上又能算上几个里程碑？

终于，我在松土上印下了一个满意的步印，然后轻轻弹掉粘在裤脚的黄沙，在回头最后看一眼这片亮得几近烫眼的“泊”后，坐上车一路向哈密驶去。

夕阳将被黄沙遮盖着的天染成街角霓虹般的深紫色。离开罗布泊的1小时后，时不时在倒后镜中瞄着那卷着紫霞的滚滚黄沙，眷恋夕日，朦胧其色，怎么看都看不够，那深沉入低的颜色。罗布泊的沙尘，就像这历史长河般，把风光的诗史一并卷入混沌中，刮向那难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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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海

Note：

因穿越罗布泊涉及国家自然保护区，罗布泊段图片均摄于哈密附近戈壁与青海茫涯。穿越罗布泊必需做好行前调查，与当地有关部门做好沟通，合法合理旅行。